歷史瞬間

正是春和景明時。

2018年4月25日,習近平總書記一行從湖北荊州石首港登岸乘車進入湖南,圍繞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這一重大戰略進行考察。第一站,選在岳陽市君山區華龍碼頭。

春日的華龍碼頭,濕地蘆葦成蔭,水中江豚騰躍,一派勃勃生機?？倳浽诮咇v足遠眺,詳細了解長江岸線非法砂石碼頭取締及整治復綠、濕地修復情況。隨后,總書記走進附近的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林閣老巡護監測點,通過實時監控視頻察看洞庭湖候鳥、麋鹿、江豚等野生動物種群保護情況。

兩頭歡快的麋鹿闖入鏡頭。總書記稱贊:“這麋鹿長得挺壯,挺漂亮。水也比較清,還能看到倒影?！?/p>

“一定要給子孫后代留下一條清潔美麗的萬里長江!”考察中,總書記一再叮囑、勉勵。

(2021年11月28日,岳陽市君山區華龍碼頭一片青綠。李亞妮攝)

春風又綠長江岸。

4月中旬,記者一行來到華龍碼頭。立足岸邊,江風徐來,眼前一碧萬頃,氣象萬千。

4年前,正是在這里,習近平總書記作出重要指示:“繼續做好長江保護和修復工作,守護好一江碧水?！?/p>

現在,華龍碼頭換了一個詩意的名字:江豚灣。如今,每年這個季節,絕跡多年的江豚就會成群結隊來到這里,在淺灘區沖浪嬉戲。比人還高的黑麥草叢中,親水步道蜿蜒曲折,孩子們快樂奔跑,笑聲蕩漾江水上。

站在這里,朝西回望,湖南境內163公里長江岸線,護送一江碧水,滾滾東流。

囑托殷殷,江河回響。

“多年前,這里光禿禿一片,滿地稀泥,江里死魚發臭,岸上垃圾遍地。”52歲的付錦維出身漁民世家,對江豚灣的過去和現在了然于胸。

長江與洞庭湖交匯處附近江灣是行洪道,也是長江江豚活動區。因航運通暢、水流緩和,天然適合當作碼頭。從2002年開始,一條條砂石生產線在此建起,一艘艘采砂船往返裝卸,660米長江岸線被占用,機器日夜轟鳴,人們稱之為華龍碼頭。

采訪中,付錦維給記者展示他一直保存的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華龍碼頭,砂石成堆,污水橫流,滿目瘡痍?！皬哪菚r開始,江豚沒了,魚也少了,老祖宗傳下來的方式捕不到魚了?！焙腿A龍碼頭一樣,當時整個洞庭湖區電捕魚、地籠網、迷魂陣等非法捕魚活動猖獗,亂象橫生。

“年輕時,隨便拿一把漁叉下江,一年的生計就無憂了?！备跺\維感嘆,“那時候魚真多!”靠水吃水,在他心里,長江是名副其實的“母親河”。

聽不到蛙鳴,見不到魚跳。付錦維心痛不已,時常自駕小船,在長江湖南段和東洞庭湖水域一帶來回巡護,舉報破壞生態環境的違法行為。華龍碼頭也是他舉報過的地方,卻收效甚微。

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為長江經濟帶發展定下“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的總基調。

遵循總書記的重要指示,湖南迅速在洞庭湖區持續開展溝渠塘壩清淤、畜禽養殖污染整治、河湖圍網養殖清理、河湖沿岸垃圾清理、工業污染源排查整治5大行動,并同步實施濕地修復、黑臭水體治理、黑楊清退等環境整治工作。

(2021年11月19日,岳陽市屈原管理區東古湖濕地,小天鵝在水中游弋。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辜鵬博攝)

2017年,湖南開展長江岸線專項整治、洞庭湖生態環境綜合治理。半年多時間內,僅岳陽市就取締了長江沿線、洞庭湖、藕池河等地的全部39處非法砂石碼頭,并進行高質量復綠。

4月14日,記者找到完整經歷了這場砂石碼頭亂象大整治的君山區公務人員陳運華。當年的艱難困苦,他依然記憶猶新:“非法砂場的老板們求情、吵鬧、威脅,甚至到政府部門砸門泄憤,辦公室的大門都被砸爛了,但我們沒有退縮?！比A龍碼頭拆除后,人們又播種復綠、修建生態步道……

總書記視察華龍碼頭時,看了5組整治前后的對比照,頻頻點頭,感慨說:“現在生態多好啊。”

“過去,國家領導人來君山看長江,大多是為了抗洪;這次,總書記來,是因為岳陽人做出了好樣子。這是我一生最自豪的事情。”陳運華笑道。

長江千年流不盡,萬里寫入襟懷間。

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總書記的重要指示精神,迅速化為湖南全省上下的思想行動自覺。2018年5月,省委召開全會,審議通過《關于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深入實施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大力推動湖南高質量發展的決議》,并相繼出臺長江經濟帶發展實施規劃、重點工作實施方案、負面清單實施細則等。

一場以“一江一湖四水”為主戰場的艱苦戰斗全面打響。治污、減排、理水,湖南以空前力度鐵腕整改生態環境突出問題,河湖非法采砂全線杜絕,水域小散泊位全部拆除,沿岸化工企業和危化品企業關停搬改,環境風險隱患逐一消除;護岸、豐草、清湖,生態環境質量持續改善;省市縣鄉村五級河長體系建立,6道省總河長令、5.1萬余名河長攻堅河湖突出問題。

馳而不息,久久為功。經過不懈努力,2021年,湖南地表水147個國控斷面水質優良比例97.3%,居全國前列。在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召開6周年之際,湖南公布數據顯示,長江干流湖南段和湘資沅澧干流已基本達到或優于Ⅱ類水質,西洞庭湖突破性地達到III類水質。

春風滌蕩,綠意醉人。

江南春色勾起候鳥北國之思。以往春節剛過,候鳥們就該分批啟程北遷,最先是鸻鷸與鶴,接著是大雁,再輪到野鴨……如今,春近尾聲,竟還有成群斑嘴鴨、綠頭鴨閑棲江渚,樂不思歸。

“它們本來是候鳥,飛來越冬,可能覺得環境太好,就留了下來。”4月14日,江豚灣岸邊的一座小木屋內,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工作人員鄒毅通過監控視頻,將鳥兒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這間24平方米小木屋,是總書記曾經到過的林閣老巡護監測點。當天,鄒毅在屋內操作電腦,為總書記調取野生動物監控畫面?！皬谋O控里看到成群候鳥,總書記興致勃勃?！?/p>

現在,鄒毅雖已不在監測站工作,但他多了一個“習慣”——每隔一段時間要回到巡護監測點,用手機拍攝周邊的魚鳥花草:“總書記很關心物種保護,我想把他沒看到的新景象都記錄下來?！?/p>

鄒毅邊說邊給我們翻看他手機里的記錄:4年來,從華龍碼頭到江豚灣,這片水域不同階段的變化都定格在手機里?！白畲蟮淖兓?是生態修復和環保意識增強?！编u毅說。

總書記在考察中指出:“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一個是治污,一個是治岸,一個是治漁。”

(長江岳陽市君山華龍碼頭段,江豚在水中嬉戲。石述威攝)

扛起“守護好一江碧水”重任,漁區矛盾必須“破題”。2019年上半年,湖南在全國率先啟動“十年禁漁”。一年半內,全省2萬多艘建檔立卡漁船、2.8萬多名漁民全部退出,符合參保條件的退捕漁民全部納入養老保險,有就業意愿和就業能力的退捕漁民實現轉產就業。

人與自然之爭劃下“休止符”。漁民不再進入洲島,人退水清,魚繁鳥育,生態堤壩重新構筑,常態化濕地成為野生動物重要棲息地。

“靠江吃江”人開始“倚江護江”,自覺當上護水人、護魚人、護鳥人。江科明帶著念高中的女兒江茜曼,加入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他們10年參加志愿巡湖,義務清理退捕遺留的漁網、監督非法排污……從江豚保護到候鳥保護,再到麋鹿保護、船舶空氣污染防治,“守護”的范圍越來越寬、越來越專。

“在岳陽,我們這樣的環保志愿者有一大批,而且年年增多?！痹诮酁?記者正好碰到江科明巡湖歸來。

今年1月,洞庭湖區域水鳥同步調查記錄到越冬水鳥74種40.4萬只,種類和數量均創新高;長江湖南段魚類種群數量持續增加,比禁漁前多了30余種。

“江豚的微笑、麋鹿的倩影、候鳥的歡歌,已經成為岳陽的三張名片?！杯h保志愿者、“最美護河員”鄧鐵牛告訴記者,岳陽打造了全國唯一的環長江與洞庭湖馬拉松賽道。前年,5000位跑友在此舉行馬拉松(半程)賽。好多人跑完賽程后感嘆:這是一條最美麗的岸線。

大江奔涌,時光如流。

不止華龍碼頭涅槃重生成江豚灣,周圍的一切都在大刀闊斧地改變。臨江而眺,不遠處是長江中游第一磯——城陵磯。襟江帶湖,天然的深水良港,1899年設關開埠,運行120多年一直是湖南對外開放的重要關口。

百年老碼頭,現代感十足。

一座長470米、寬110米、高46.5米的巨大銀白色“膠囊”橫臥江邊。“這是目前亞洲最長、最高、面積最大的網架結構港口散貨料倉,也是城陵磯新港區地標?！闭诂F場的省港務集團副總經理李建紅介紹,作為城陵磯港環保提質改造項目的主體工程,“膠囊”倉庫的全封閉結構減少煤炭、鐵礦石等貨物損耗,同時也解決了揚塵、灑漏對空氣和水質的污染。

過去4年,城陵磯港完成了環保提質改造,新碼頭給長江岸線節省了不少空間。原來的6個泊位濃縮成2個,使用岸線從1000米縮短為250米,節余的空間全部復綠。

“爭做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示范生’?！痹狸柺形瘯洸芷杖A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作為總書記提出“守護好一江碧水”重要精神之地,岳陽對沿江化工企業實施“零準入”,轉而大力引入科技創新型優勢產業和文化旅游項目。新金寶年產1300萬臺噴墨打印機項目一年即實現投產運營,廣汽智聯新能源汽車產業園“蓄勢起航”,復星合力年產500萬噸高延性冷軋帶肋鋼筋新材料項目年產值超過200億元……

(2021年7月21日,岳陽集成麋鹿省級自然保護區內,一頭麋鹿在覓食。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徐典波攝)

岳陽臨江產業轉型,是湖南“守護好一江碧水”的一個縮影。過去4年,全省不安全的、落后的、環保不達標的產能基本出清,“一江一湖四水”沿岸,一批打基礎、利長遠、高質量的低碳環保高科技產業項目加速登場,20條工業新興優勢產業鏈崛起,全省工業技改投資、高新技術產業投資連年保持較快增長,六大高耗能產業占比持續下降。

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今年全國兩會期間,湖南代表團、住湘全國政協委員均將關注重點聚焦洞庭湖區,分別提交建議、提案,呼吁進一步支持洞庭湖生態經濟區建設,開展生態疏浚復蘇洞庭湖生態環境。省政府工作報告提出,加快建設岳陽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示范區。

一湖四水,匯入長江,奔向大海。既要給子孫留下清潔美麗的萬里長江,也要讓漫長的黃金水道充分釋放綠色發展動能。湖南將落實“三高四新”戰略定位和使命任務同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緊密結合,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統籌抓好經濟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積極、全面、深入融入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為長江經濟帶巨龍“壯腰”。

湖南,正持續一場最壯麗的匯流。

◎青年觀察

三張生態名片,好愜意

王鵬輝(湖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8級新聞學專業學生)

作為一個河南人,對湖南最深的印象之一,來自課本里的《岳陽樓記》。來湖南讀書后,一直想親眼看看岳陽這座城市,就沖岳陽樓這張聞名遐邇的“名片”。

這次作為湖南日報青年觀察員,我跟隨采訪團走進岳陽,有幸見識了名樓之外岳陽“三張生態名片”:江豚的微笑、麋鹿的倩影、候鳥的歡歌。

在“一湖四水”和長江交匯處,“江豚的微笑”夢幻般綻放。4月14日下午4時左右,一群江豚圍獵群魚,不斷在水面騰躍,雖然看不清江豚表情,但它們歡快的姿態讓人感到愉悅,這不正是多少次遐想過的“錦鱗游泳”?

在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實時監控中,我見到了“麋鹿的倩影”。東洞庭湖濕地水草豐茂,像一片綠色的海洋,一群壯碩的麋鹿在其中奔跑,劈開一道綠波,颯爽極了。“岸芷汀蘭”應該就是這樣的景象吧。

至于候鳥,沿長江和洞庭湖而行,隨時、隨處可見。一只白色鷺鳥甚至就停在我面前數米處,非常自在地梳洗羽毛和長嘴;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在蘆葦叢中歡叫、雀躍。不過,據說候鳥云集時,才是真正“沙鷗翔集”。

實話實說,單靠一座岳陽樓,滿足不了人們對于《岳陽樓記》的無盡品味。江豚的微笑、麋鹿的倩影、候鳥的歡歌,“三張生態名片”則完整還原了《岳陽樓記》的情與景。這樣的美與滿足感,是每一個生活其中的人、每一個慕名前來的人,都能受益和分享的,好愜意!

信息來源：新湖南 作者：鄒繼紅 朱定 彭雅惠 徐亞平